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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
Morgan Rice


吸血鬼日誌 #8
在《發現》(《吸血鬼日誌》#8)中,凱特琳和迦勒在西元三十三年的古代以色列醒來,並驚訝地發現他們身處在基督生活的時代。古代以色列是一個充滿聖地、古猶太教堂和失落的遺址的地方。這裏是當時世界上精神控制最嚴密的地方 – – 而在西元三十三年,也就是耶穌受難的那一年,是精神控制最嚴密的一年。在以色列首都耶路撒冷的中心座落著所羅門的聖殿,在聖殿裏安置著至聖所和神的約櫃。而耶穌將最終走過這些街道,走向最後的十字架。在羅馬士兵以及他們的總督 – – 本丟·比拉多的嚴密統治下,耶路撒冷充滿有各種宗教背景和信仰的人們。這座城市也有隱秘的一面,有著眾多錯綜複雜的街道和迷宮般的巷道,通往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異教徒神廟。現在,凱特琳終於有了四把鑰匙,但是,她仍然需要找到她的父親。她的追尋將她帶到拿撒勒、伽百儂,帶到耶路撒冷,帶她追隨著耶穌行過的蹤跡去尋找秘密和線索的神秘蹤跡。追尋也同樣將她帶到古老的橄欖山上,帶到艾登和他的家族那裏,帶著她找到更多她從未知道的更強大的秘密和聖物那裏。每經過一處,她的父親就只有一步之遙。但是時間緊迫 – – 山姆,被轉向黑暗的一面,也穿越到這個時代,而且和邪惡家族的領袖Rexius聯手。他們急起直追要阻止凱特琳得到盾。Rexius將不惜一切代價毀滅凱特琳和迦勒 – – 有山姆在旁相助,身後有一支新生的軍隊,他勝券在握。更糟糕的是,斯嘉麗和她的父母走散了,獨自一人穿越到這個時代。她獨自一人,和露絲流浪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她漸漸發現了自己的力量,併發現自己比以前處在更危險得多的境地中 – – 特別是當她發現自己也持有一個秘密的時候。凱特琳找到她父親了嗎?她找到古老的吸血鬼之盾了嗎?她和女兒重聚了嗎?她的親弟弟是不是企圖殺死她?她和迦勒之間的愛能不能在這最後一場時光穿越中經受住考驗?《發現》是《吸血鬼日誌》系列的第八本書(之前有《轉變》、《愛》、《背叛》、《命中註定》、《渴望》、《訂婚》和《誓言》)。本書同時也可以作為一本獨立的小說來讀。《發現》共約有71,000字。《吸血鬼日誌》#9-#10現在也有售!同時,摩根萊斯第一暢銷書系列、反烏托邦、後啟示錄驚悚小說《倖存者三部曲》現也已有售;摩根萊斯第一暢銷玄幻系列《魔法師戒指》(含10部,未完待續)現也已有售 – – 此系列第一部《尋找英雄》,可免費下載!







發現



吸血鬼日誌 #8



摩根萊斯


關於摩根萊斯

摩根萊斯是排名第一暢銷系列小說《吸血鬼日誌》的作者,這一青年讀物系列共有11本書(還在增加中);她也是頭號暢銷系列小說《生存三部曲》的作者,這部世界末日驚悚類的作品包括兩本書(還在增加中);而另一暢銷史詩奇幻系列《魔法戒指》則有13本書(還在增加中)。



摩根的書籍有音訊和印刷版,並被翻譯成德語、法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日語、漢語、瑞典語、荷蘭語、土耳其語、匈牙利語、捷克語和斯洛伐克語(即將推出更多語言)。



《转变》(《吸血鬼日志》第一弹),《第一竞技场》(《生存三部曲第一弹》)和英雄远征(《魔法戒指》第一弹)都可在谷歌播放里免费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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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日誌》的好評



“一本可以媲美《暮光之城》和《吸血鬼日記》的書,是一本只要你開始讀就忍不住想一直讀到最後一頁的書!如果你喜歡冒險、愛情和吸血鬼故事,這本書正適合你!”

——ampirebooksite.com 評《轉變》



“萊斯從一開始就將讀者吸引進故事中,描述技巧高超,超越了單純的背景刻畫……故事描述精彩,很容易快速閱讀。”

——《黑湖評論》評《轉變》



“一個為年輕讀者而寫的完美故事。摩根萊斯成功地對故事進行了有趣的轉折……讓故事獨特、令人耳目一新。此系列圍繞一個女孩——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展開!此書很容易閱讀,但節奏非常快……適合孩子在家長陪同下閱讀(即PG級)。”

——《浪漫主義評論》評《轉變》



“故事從一開始就吸引了我,讓我愛不釋手……這是一個神奇的冒險故事,節奏很快、情節豐富,沒有一刻讓人感到無聊。”

——《超自然浪漫主義指南》評《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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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拉斯評論》評《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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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義評論》評《轉變》


摩根萊斯著書



《國王與魔法師》

《龍的崛起》(圖書#1)

《勇士的崛起》(圖書#2)

《榮耀之重》(圖書#3)

《締造英勇》(圖書#4)

《魔法師戒指》



《尋找英雄》(圖書#1)

《國王遠征軍》(圖書#2)

《龍的宿命》(圖書#3)

《呼喚榮耀》(圖書#4)

《光榮發誓》(圖書#5)

《英勇的指控》(圖書#6)

《劍之儀式》(圖書#7)

《勳章授予》(圖書#8)

《法術天空》(圖書#9)

《神盾之海》(圖書#10)

《鋼鐵統治》(圖書#11)

《烈焰之地》(圖書#12)

《皇后準則》(圖書#13)

《戰友之誓》(圖書#14)

《人類之夢》(圖書#15)

《騎士競技》(圖書#16)

《戰鬥之饋贈》(圖書#17)



倖存者三部曲

第一競技場(圖書#1)

第二競技場(圖書#2)



吸血鬼日誌

轉變(圖書#1)

愛(圖書#2)

背叛(圖書#3)

命中註定(圖書#4)

欲望(圖書#5)

訂婚(圖書#6)

誓言(圖書#7)

發現(圖書#8)

復活(圖書#9)

渴望(圖書#10)

宿命(圖書#11)













收聽《吸血鬼日誌》系列有聲讀物!


版權所屬© 2012 摩根萊斯



版權所有。除1976年美國版權法允許的情況外,未經作者事先許可,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和名義對本出版物的任何部分進行再版、分發、傳送或儲存於資料庫或檢索系統中。



此電子書只授權個人所有。此書不允許再次出售或贈予他人。如果您想與他人分享此書,請為每位接收者購買一個額外的副本。如果您正在閱讀的此書非購買所得,或非專為您個人閱讀使用,請將此書退還,並購買一份您自己的副本。感謝您尊重本書作者的辛勤勞動。



這是一本虛構小說,書中的名字、人物、事件、組織、地點、情節均出自作者的想像或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封面模特: Jennifer Onvie 封面攝影:紐約Adam Luke 工作室 封面化妝:Ruthie Weems。如有意聯繫以上任意一位藝術家,請聯繫摩根萊斯。


第二章 (#ubded7943-e9c2-5b3b-b002-b9846bbc99e2)

第三章 (#u4734567f-a238-50b2-b48f-57fb94a8c551)

第四章 (#uc89e5425-7188-5c4a-acde-1ceddf4e91ec)

第五章 (#u5ccf3f22-5c7e-5a90-8999-deba59820efd)

第六章 (#u3ddc09c7-fe90-5a3c-add9-e3a74a8d0451)

第七章 (#u16fb2027-e8c6-5630-a579-28a15288b8a7)

第八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九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一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二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三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四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五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六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七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八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十九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一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二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三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四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五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六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七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八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二十九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一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二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三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四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五章 (#litres_trial_promo)

第三十六章 (#litres_trial_promo)


史實:



雖然耶穌去世的確切時間依然不被知曉,但是人們廣泛相信他於西元三十三年四月三日升天。



史實:

位於迦百儂(以色列)的猶太教會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教堂之一,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耶穌曾經宣講的地方之一。也是在這裏他治癒了一個“擁有不乾淨的魔鬼靈魂”的人。



史實:



目前位於耶路撒冷的聖墓大教堂,是世界上最神聖的教堂之一,其建造在耶穌受難地之上,也是建立在耶穌被認為復活的地方。但是在這座教堂之前,在耶穌受難後的開始三百年時間裏,這裏卻反常地座落著一座異教徒神廟。



史實:

在最後的晚餐後,在古老的客西馬尼花園裏,耶穌被猶大出賣。



史實:



猶太教和基督教教義都認為:將有一個啟示,一個世界末日,在那天,彌賽亞將到來,在那天,所有死去的人將復活。猶太教認為當彌賽亞降臨時,首先復活的將是那些埋葬在橄欖山上的人。


“我要吻著你的嘴唇,

也許這上面還留著一些毒液,

可以讓我當作興奮劑服下而死去。

啊,好刀子!”



——威廉·莎士比亞《羅密歐與朱麗葉》


第一章



西元三十三年,四月

以色列,拿撒勒



凱特琳腦海裏充滿快速變幻、混亂不清的夢境。她看見最好的朋友波利正從懸崖上掉下去,伸出手努力想抓住她的手,但是卻剛剛好沒有抓到。她看見弟弟山姆從身邊跑過,跑過一片無邊無際的原野,她追逐著他,但是無論她跑得多快,都無法趕上他。她看見凱爾和瑞恩德在她眼前屠殺她家族的人們,把他們剁成碎片,鮮血濺了她一身。這些血漸漸變幻成一輪血紅色夕陽,夕陽在她的結婚典禮上正對著迦勒懸掛在空中。除了在婚禮中的,他們是唯一在那裏的兩個人,是世界上最後留下來的人,站在懸崖邊,面對著一片血紅色天空。

然後她看到女兒斯嘉麗,坐在一艘小木船上,獨自在廣闊的大海裏,漂泊在動盪不安的水流中。斯嘉麗手裏拿著那四把凱特琳找到父親所需要的鑰匙。但是她看見,斯嘉麗伸出手,將它們扔進水中。

“斯嘉麗!”凱特琳努力想叫出來。

但是發不出聲音,她看見,斯嘉麗漂得越來越遠,漂進大海,漂進烏雲密佈的天際。

凱特琳·潘恩尖叫著醒來。她坐起來,重重地喘著氣,四周張望,試圖弄明白自己在哪里。這裏一片黑暗,唯一的一絲光線從一個很小的大概二十碼開外的口子裏漏過來。看起來她像是在一個隧道裏,或者也許在一個洞穴裏。

凱特琳感覺身下一片堅硬,並低頭看見她正躺在一片泥土地上,躺在一片碎岩石片上。這裏面很熱,灰塵滿布。不管她在哪里,這裏的天氣都不是蘇格蘭的天氣,這裏很熱,很乾燥,仿佛在沙漠裏。

凱特琳坐在那裏,摸著頭,眯著眼睛看進黑暗裏,試圖回憶,試圖分清楚現實和夢境。她的夢境如此真實,而她身處的現實又如此不真實,她越來越難以分清兩者的不同。

她漸漸恢復呼吸,從恐怖的畫面中回過心神來,她開始意識到她穿越回來了。在另一個地方,在一個新的時間和地點裏活下來了。她感到皮膚、頭髮、眼睛上落滿一層灰塵,感到需要洗個澡。這裏面很熱,她幾乎無法呼吸。

凱特琳感覺口袋裏有一種熟悉的臌脹感,她翻過身來,並且放心地摸到是她的日誌。她立即摸著另外一個口袋,摸到了四把鑰匙,然後再伸出手摸摸脖子,摸到了項鏈。所有的都還在。一陣放鬆的浪潮湧過全身。

然後她想起來了。凱特琳立即轉身四處張望,想看看迦勒和斯嘉麗有沒有和她一起穿越過來。

她看見有一個影子躺在黑暗裏,一動不動,開始她想那是不是一只動物。但是當她眼睛適應過來後,意識到那是一個人的形狀。她緩慢站起來,渾身酸痛,因為躺在石片上而渾身僵硬,慢慢走過去。

她穿過洞穴,跪下來,輕輕地推著這個人的肩膀。她已經感覺到這是誰了——他不需要轉過身來她就知道是誰。在洞穴的另一邊她就感覺到了,她欣慰地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愛,她的丈夫——迦勒。

當他被她轉過來,仰面躺著時,她祈禱他安然無恙地穿越了,祈禱他記得她。

拜託,她想著,拜託,就只最後一次,請讓迦勒成功穿越了。

當迦勒轉過身後,她欣慰地看見他五官完好,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當她湊近看時,更加欣慰地看到他在呼吸,胸前有節奏地一上一下,然後,她看見他的眼瞼動了一下。

當他的眼睛緩緩睜開時,她徹徹底底松了一口氣。

“凱特琳?”他說道。

凱特琳眼淚湧了上來。她心率䠫升,俯下身去擁抱了他——他們一起成功穿越回來了,他還活著,這就夠了。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所希望的一切。

他擁抱回來,她久久地抱著他,感受著他肌肉的起伏。她渾身放鬆下來。她對他的愛無以言表。他們一起穿越了這麼多時空,一起見證了這麼多事情,看過那麼多起起落落,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慶祝歡樂。她回憶起所有他們幾乎就要失去彼此的時刻,想起他忘記了她,想起他中毒……在他們的關係中阻礙似乎從來沒有間斷過。

現在,最終,他們都挺過來了。他們又在一起了,一起穿越到最後的旅程中。她想知道: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將永遠在一起?她希望如此,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希望如此。不要再穿越了,這個時間,就讓他們完美地在一起吧。

當迦勒看向她時,他看起來仿佛變老了一些。她看進他發光的棕色眼睛中,可以感覺到他對她滿滿的愛意。他知道他和她在想著同樣的事情。

當她看進他眼睛裏時,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回來。她想起他們上一次在蘇格蘭的旅程。一切像一場噩夢洶湧而來。開始時,一切都那麼美好——城堡,與所有的朋友們相見,婚禮,天哪,那場婚禮,這是她此生以來所能希冀的最美好的事情。她低下頭,看看手指,看到了上面戴著戒指。戒指還在,戒指成功穿越了。這枚他們愛情的象徵還在。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真的結婚了,嫁給了他。她視它為一種象徵:如果他們的戒指能夠成功穿越時空,能夠經受所有這一切,如果戒指能經受住考驗,那麼他們的愛情也可以。

看到戒指還在手指上,真讓她安心。凱特琳暫停了一下,並感受作為一個已婚女子是什麼樣的感覺。這感覺不一樣。這感覺更加堅固,更加恒久。她一直愛著迦勒,也一直感覺他愛著她。她一直感覺他們的結合是天長地久的。但是,現在這份愛情被證實了,她感覺不一樣。她感覺他們真真實實合二為一了。

凱特琳往前回憶,然後想起婚禮後發生的事情:他們不得不離開斯嘉麗、山姆和波利;在海洋中發現斯嘉麗;看見艾登,聽到悲慘的消息——她最好的朋友,波利,死了;她唯一的弟弟,轉向了黑暗面,永遠離她而去了;她的家族同伴們被殺害。這一切實在讓她難以承受。她無法想像生活中沒有山姆,沒有波利的恐懼。

她突然思維一轉,想到了斯嘉麗。她突然驚慌失措,從迦勒懷裏起來,目光搜尋著洞穴,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成功穿越了。

迦勒一定是同時想到了同樣的事情,因為他的眼睛也突然睜大了。

“斯嘉麗在哪里?”他問,和往常一樣,讀著她的想法。

凱特琳轉身,飛奔著搜索洞穴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黑暗的縫隙,尋找每一個像斯嘉麗的輪廓、形狀、蹤跡的東西。但是什麼都沒有。她瘋狂地尋找,和迦勒來來回回地找,來來回回找遍洞穴的每一寸。

但是斯嘉麗不在這裏。她根本不在這裏。

凱特琳內心一沉。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和迦勒成功穿越了,而斯嘉麗沒有?命運真的要這麼殘忍嗎?

凱特琳轉身朝著太陽射進的光線奔去,朝著洞口奔去。她必須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有什麼,看看有沒有任何斯嘉麗的影子。迦勒在她身邊跑著,他們一起跑到洞口,跑到外面陽光裏,站在洞的入口。

凱特琳突然停下來:一個小小的平臺從洞穴延伸出去,然後下麵一落千丈,向下直達陡峭的山坡上。迦勒也突然在她身邊停下來。他們站在那裏,在狹小的平臺上,向下看。凱特琳意識到,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降落在了一個山洞裏面,山洞離地面有幾百英尺高。往上往下都無路可走。如果他們再往前踏一步,他們將徑直跌到幾百英尺的下麵。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沿著他們的視線所及之處無限延伸。眼前是一片田園風光般的沙漠景致,星羅棋佈地點綴著裸露的岩石地面和偶爾出現的棕櫚樹。遠處是綿延的山脈,正對著他們的下麵是一座村莊,點綴著石頭房子和泥土街道。現在在陽光下,天氣更熱了,太陽光熱量非凡,刺眼異常,簡直難以忍受。凱特琳開始意識到他們來到了一個和蘇格蘭大不相同的地方和天氣裏。而且從眼前村莊的原始程度判斷,這個時代也和之前在蘇格蘭的時代大不相同。

在灰塵、砂礫和岩石間散佈著一些建築,和偶爾出現的綠地。這些綠地有些覆蓋著葡萄園,葡萄樹整齊地種植在陡峭的山坡上,在葡萄樹之間生長著一種凱特琳不認識的樹,這些樹矮小、看起來很古老、枝幹彎曲、有著在陽光下微微閃光的銀葉子。

“橄欖樹。”迦勒再次讀出了她的想法,說道。

橄欖樹?凱特琳想著,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她看著迦勒,感覺他也許能認出這個時間和地方。她看到他眼睛睜大了,知道他認識這裏,而且他很驚訝。他緊緊盯著遠處的風景仿佛盯著一個失散多年的朋友。

“我們在哪里?”她問道,幾乎不敢知道答案。

迦勒仔細看了看下麵的山谷,然後,終於轉身看著她。

溫柔地說:“拿撒勒。”

他停了一下,將風景盡收眼底。

“從那座村莊判斷,我們在一世紀。”他說,轉身看著她,眼神裏帶著敬畏和興奮的光芒,“事實上,我們似乎在耶穌生活的年代裏。”




第二章


斯嘉麗感到有舌頭在舔她的臉,她睜開眼睛看見刺眼的陽光。舌頭依然在舔她,她不用看就知道是露絲。她睜開眼睛剛剛好可以看到是她——露絲正靠在旁邊,嗚嗚叫著,看到斯嘉麗睜開眼睛,變得異常高興起來。

當越是睜開眼睛的時候,斯嘉麗越是感到一陣刺痛感,被刺眼的陽光刺痛著,她眼睛流下淚來,感覺比以前任何時候對光都更敏感。她頭疼得厲害,並且只能勉強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某個地方的鵝卵石街道上。人群腳步匆匆,從她身邊走過,她肯定自己在一個鬧市的中心。人們來去匆匆,到處熙熙攘攘,她能聽見正午時分裏人群的喧鬧。露絲不斷地嗚嗚叫著,斯嘉麗坐在那裏,努力回憶,努力想弄清楚她在哪里。但是她完全不知道。

斯嘉麗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突然感到有一只腳戳在她肋下。

“走開!”一個聲音傳來,“不能睡在這兒。”斯嘉麗看過去,看見臉旁邊一雙羅馬式涼鞋,然後看見一個羅馬士兵站在她面前,穿著束腰短外套,腰間系著皮帶,皮帶上掛著一把短劍。他還戴著一頂上面插著羽毛的黃銅頭盔。

他彎下身,又用腳推她。這弄疼了斯嘉麗的肚子。

“聽見我說話了嗎?起來,不然我把你關起來。”

斯嘉麗想聽他的話,但是當她再睜開眼睛時,陽光刺得眼睛生疼,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想站起來,但是感到自己動作非常緩慢。

士兵靠過來,用力踢在她肋下。斯嘉麗看見他踢過來,因為無法迅速躲開來,而準備著被踢。

斯嘉麗聽到一聲咆哮,看到露絲背上毛髮直豎,沖向士兵。露絲抓住他伸出在半空中的腳踝,將鋒利的尖牙死命地深深紮進去。

士兵尖叫起來,叫聲充斥在空中,血從腳踝處噴湧而出。露絲沒有鬆口,用力搖晃著他的腳踝,士兵的表情一刹那間從之前的傲慢自大變成恐懼害怕。

他伸出手,從刀鞘裏拔出劍,將劍高高舉起,正準備朝露絲背上插去。

就在那時,斯嘉麗感覺到了。就像有一種力量佔據著她的身體,仿佛有另一種力量,另一個實體在她身體裏。她毫無意識地,突然行動起來。她無法理解這些,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

斯嘉麗跳起來,因為緊張興奮而心跳加速,並且正當士兵的劍要落下時,成功地在半空中抓住了他的手腕。當她抓著他的手腕時,她感到力量在體內奔湧,這是一股她從來沒有意識到的力量。即便他用盡全力,也無法將手移開絲毫。

他震驚地低頭看著她,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抓得如此之緊,以致他最終扔掉了劍。劍噹啷一聲掉在鵝卵石上。

“可以了,露絲。”斯嘉麗溫柔地說,然後露絲慢慢鬆開了咬著他腳踝的嘴。

斯嘉麗站在那裏,抓著士兵的手腕,死死地抱住他,讓他一動不能動。

“請你,放開我。”他央求道。

斯嘉麗感到力量在體內奔湧,感到如果她想,她真的可以弄傷他,但是她並不想如此。她只是想不被打擾。

斯嘉麗,慢慢松了手,放開他。

這個士兵眼中充滿害怕,看起來仿佛碰到了鬼一樣,轉身逃跑了,甚至來不及撿起丟掉的劍。

“走吧,露絲。”斯嘉麗說,她感到可能會有更多士兵過來,她不想在這逗留。

不一會,她們兩個跑進擁擠的人群裏,匆匆跑過彎彎曲曲的街巷,直到斯嘉麗發現樹蔭下的一個角落。她知道在這裏士兵們找不到她,而且她需要一些時間來重新調整一下,弄清楚她們在哪里。斯嘉麗在炎熱的天氣裏喘著氣,露絲在她後面氣喘吁吁。

斯嘉麗對自己的力量感到害怕而驚奇。她知道自己有點不一樣了,但是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明白他們都到哪去了。這裏熱得不行,而且她現在在一座她不認識的擁擠的城市裏。這裏和她成長的倫敦一點都不像。她看過去,看見所有匆匆路過的人們,他們穿著長袍、寬袍、涼鞋,頭上和肩上頂著盛滿無花果和棗子的大籃子,有些人還蒙著頭巾。她看到古老的石頭建築、狹窄彎曲的街巷、鵝卵石街道,並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這裏肯定不是蘇格蘭。這裏的一切看上去那麼原始,她感覺自己像回到了幾千年以前。

斯嘉麗四處張望,希望能看到媽媽和爸爸。她仔細看著每一張路過的臉,希望他們中有誰會停下來,朝她走來。

但是她哪里也看不到他們。而且看著眼前穿梭的面孔,她感到越來越孤單。

斯嘉麗開始感到驚慌。她不明白她怎麼獨自一人穿越過來了。他們怎麼可能就這樣丟下她一個人?他們會在哪里?他們也成功穿越了嗎?他們有沒有在焦急地找她?

斯嘉麗站在那裏觀看、等待的時間越長,她便越深地意識到——她,是一個人,完完全全自己一個人,在一個奇怪的時間和地方裏。即便他們穿越到了這裏,她也完全不知道去哪找他們。

斯嘉麗低頭看著手腕,看著手腕上吊墜著十字架的古老手鐲,這是他們在即將離開蘇格蘭的時候一個人給她的。當他們站在城堡裏的院子裏時,一個身穿白袍的老人走過來,將這只手鐲戴在她手腕上。她只知道它很漂亮,但是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它有什麼意義。她隱約感到這可能是某種線索,但是卻不知道是什麼線索。

她感到露絲在蹭她的腳,她蹲下來,吻了她的頭,然後抱著她。露絲在她耳邊嗚嗚叫著,舔著她。至少她還有露絲。露絲對她而言就像一個姐妹,斯嘉麗對於她能和她一起穿越回來,對於自己剛剛成功將她從那個士兵手裏救出來心存感激。現在露絲是唯一她最愛的了。

斯嘉麗回憶著那個士兵,回憶著剛剛的遭遇,意識到她的力量增長得一定比自己想像的更快。她不明白,自己一個小女孩,怎麼可以壓得住他。她知道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在發生變化,或者已經發生了變化,變成了某種她從來不知道的自己。她想起在蘇格蘭的時候媽媽向她解釋過這些,但是她仍然還是不能非常明白。

她希望這些力量統統消失。她只是想普普通通的,想事情一切正常,想回到一切原本的樣子。她只是想要爸爸和媽媽,想閉上眼睛回到蘇格蘭,回到那座城堡,和山姆、波利,和艾登在一起。她想要回到那場結婚慶典上去,想要所有事情都好好的。

但是當她睜開眼睛,她仍然在這裏,和露絲一起完完全全孤單地在這座奇怪的城市裏,在這個奇怪的時間裏。她不認識一個人,這裏似乎沒有人是友好的,她也完全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終於,斯嘉麗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必須往前走。她不能躲在這裏,永遠等下去。她認為,無論爸爸媽媽在哪里,他們一定在這裏之外的某個地方。她感到一陣饑餓感湧上來,然後聽見露絲在哼哼叫,知道她也餓了。她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她必須走出這裏,努力找到他們,而且要盡力為她們自己找到吃的。

斯嘉麗邁開步子走進人群熙攘的小巷,警惕不要遇見士兵。她瞥見遠遠的那裏有一群士兵,在街上巡邏,但是他們看起來並不像特別在尋找她一樣。

斯嘉麗和露絲在擁擠的人群裏擠出一條路,推搡著沿著彎彎曲曲的巷子走著。這裏實在擁擠,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她路過一個個賣蔬菜和水果、賣大塊烤麵包、賣一瓶瓶橄欖油和酒的推著木頭推車的小販。這些車一個挨著一個,塞滿擁擠的巷子,向顧客叫賣。到處都是和他們討價還價的人們。

好像還嫌不夠擁擠似的,街上還擠滿了各種動物——駱駝、驢、綿羊以及各種各樣的家畜,都被它們的主人牽著。這中間還有小雞、公雞和狗跑來跑去。這些動物發出難聞的氣味,不斷發出嘶嘶驢叫、咩咩叫和汪汪叫的聲音,讓本來吵鬧的市集更加喧鬧。

斯嘉麗可以感到看到這些動物後露絲變得更餓了,她蹲下來,抓住她的脖子,抱住她的背。

“別這樣,露絲!”斯嘉麗堅定地說。

露絲不聽話地反抗著。斯嘉麗覺得不妙,她不想露絲殺死這些動物,這會在擁擠的人群裏引起大的騷亂。

“露絲,我會幫你找到吃的。”斯嘉麗說,“我保證。”

露絲對她嗚嗚地叫著,斯嘉麗也感到一陣饑餓的痛感。

斯嘉麗帶著露絲,匆匆走過這些動物,走過更多條巷子,繞來繞去走過各種小販,又走過更多巷子。這些迷宮般的巷子仿佛永遠沒有盡頭,斯嘉麗抬頭甚至都無法看到天空。

終於,斯嘉麗看到一個裝著大片大片烤肉的手推車。她在遠處就能聞到肉的香味,這香味滲進她身體每一個細胞裏,她低頭看見露絲抬頭看著手推車,舔著嘴唇。她在手推車前停下,呆呆地看著。

“來一塊肉?”小販問,這是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一件沾滿血的罩衫。

斯嘉麗比任何東西都想要一塊肉,但是當她把手伸進口袋,發現沒有一分錢。她伸出手,摸著手鐲,無比想摘下手鐲賣給這個男人,換一塊肉。

但是她強迫自己不要這麼做。她感覺手鐲非常重要,然後她用全部意志力制止了自己這麼做。

相反,她慢慢地,傷心地搖搖頭。她抓住露絲,帶著她離開這個男人。她可以聽見露絲在嗚嗚叫著反抗,但是她們沒有別的選擇。

她們繼續向前,最終,迷宮在一片陽光下結束了,通往一個開闊的廣場。面對開闊的天空,斯嘉麗嚇了一跳。從那些巷子裏出來後,這裏像是斯嘉麗見到的最開闊的東西一樣,裏面擠滿了幾千人。在廣場中央,座落著一座石頭噴泉,圍繞著廣場的是一面巨大的石牆,向上幾百英尺升到空中。每一塊石頭都非常巨大,有她的十倍那麼大。面朝著這面牆,站著幾百人,他們在哭泣,在祈禱。斯嘉麗不明白她在哪里,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裏,但是她感覺現在在這座城市中心,而且感覺這是一個非常神聖的地方。

“嘿,你!”一個讓人厭惡的聲音傳過來。

斯嘉麗感到後背寒毛直豎,然後慢慢轉過身。

那裏,坐著五個男孩,坐在一堆石頭上,正低頭盯著她。他們衣衫襤樓、渾身髒兮兮得不行。他們十幾來歲,可能十五歲,而且她能看到他們神情中的卑鄙下流。她可以感覺他們在尋釁挑事,感覺他們只是在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她想知道這是不是說明了她真是非常孤單。

他們中間有一條高大、兇悍的野狗,大小是露絲的兩倍。

“你一個人在這外面做什麼?”為首的男孩用嘲諷的口氣問,朝其他四個人大笑起來。他肌肉發達,看起來一臉蠢相,嘴唇非常厚,額頭上還有一個疤。

當她看著他們,她感到一種新的力量佔據了她,這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力量——這是一種提升直覺的力量。她不知道怎麼了,但是,她突然就能清楚地讀出他們的想法,知道他們的感覺,知道他們的目的。她立即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們不懷好意。她知道他們想要害她。

露絲在她旁邊大叫起來。斯嘉麗感到一場較量即將到來——而這正是她想極力避免的。

她俯下身,想帶著露絲離開。

“跟上,露絲。”斯嘉麗說,並轉身想走開。

“嘿,女孩,我在和你說話!”那個男孩大叫。

當她走開時,斯嘉麗轉過頭去,看見他們五個人從石頭上跳下來,跟在她後面。

斯嘉麗突然奔跑起來,向巷子裏跑去,想要儘量將這些男孩從她身後甩得遠遠地。她想起和那個羅馬士兵的較量,想知道她是不是應該停下來,然後努力保衛自己。

但是她不想打架。她不想傷害任何人,或者哪怕只是試一下都不想。她只是想找到爸爸和媽媽。

斯嘉麗轉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巷子裏。她回頭看,不一會,就看見這群男孩從後面追上來。他們離她不遠,而且跑得很快,太快了。他們的狗跑在他們中間,而且斯嘉麗可以看到,不需要一會,他們就可以追上來。她必須再轉彎甩開他們。

斯嘉麗在另一個拐角處轉一個彎,希望能找到一條路跑出去。但是當她轉過拐角,她心臟幾乎停止。

此處無路可通。

斯嘉麗慢慢轉身,露絲站在旁邊,面對著這群男孩。他們現在大概距離只有十英尺遠了。他們慢慢走過來,把玩時間,享受著這個過程。他們站在那裏大笑,臉上露出殘暴的笑容。

“看來你的好運氣跑到頭了,小姑娘。”為首的男孩說。

斯嘉麗也這麼認為。




第三章


山姆醒過來,頭痛欲裂。他伸出雙手,抱著頭,努力想制止這疼痛。但是疼痛不止。這疼痛仿佛整個世界都塌在他頭蓋骨上。

山姆努力睜開眼睛,想弄清楚他在哪里,此時頭痛得難以忍受。刺眼的陽光從沙漠的岩石上反射過來,強迫他不得不低下頭,用手擋住眼睛。他感到自己躺在一個沙漠的岩石地面上,感到了乾燥的炎熱,感到灰塵升起,撲進眼睛裏。他身體像弓一般蜷縮著,更加緊緊地抓著腦袋,努力想趕走這疼痛。

記憶像洪水一樣湧來。

首先,是波利。

他想起了凱特琳的新婚之夜,想起向波利求婚,想起她說願意,想起她臉上的愉悅。

他想起了第二天,想起他出去打獵,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屬於他們的夜晚。

他想起他找到了她,在沙灘上,已經死了。想起她告訴他關於他們有了孩子的事情。

悲傷的浪潮洶湧而來,遠遠超過他所能承受的。就像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重新回到他的大腦中,這是一個他揮之不去的噩夢。他感到所有支撐他活下去的東西——波利、孩子、他熟悉的生活,轉瞬之間,就從生命裏剝離了。

他真希望自己在那一刻就已經死去。

然後他想起了他的復仇,他的狂怒,想起殺死了凱爾。

想起一切被改變的時刻。他記起凱爾的靈灌進他身體裏,想起之後他感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憤怒,感到另一個人的精神、靈魂、能量侵蝕了他自己的,完完全全佔據了他。就在那時,山姆就不再是他本來的樣子,就在那時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山姆完全睜開眼睛,並感覺到,知道,他的雙眼閃爍著明亮的血紅色。他知道這雙眼睛不再是自己的,他知道,是凱爾的。

他感受到凱爾的仇恨、凱爾的力量流竄在他體內,流竄在他身體的每一滴血液裏——從腳趾,通過大腿,到達手臂,然後統統湧向大腦。他感到凱爾想要毀滅的欲望在他身體的每一寸脈搏裏跳動,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像是他無法將其趕出來的困在他身體裏的某樣東西。他感到好像自己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他的一部分仍然思念那個曾經的山姆,思念他原本的樣子,但是另一個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從前的那個他了。

山姆聽到一陣嘶嘶的、哢噠哢噠的響聲,然後睜開眼睛。他臉朝下平躺在沙漠地面的岩石裏,他向上看,看見一只響尾蛇,離他只有幾英寸遠,朝他嘶嘶叫著。響尾蛇的眼睛正看進山姆的眼睛裏,仿佛在和朋友秘密談心,它感受著山姆身上類似的能量。他能感覺到這條蛇身上的憤怒和他的相配——那是一種想要攻擊的憤怒。

但是山姆並不害怕,相反,他發現自己身上充滿的憤怒不僅僅和蛇身上的等量,甚至更多。

就在這條蛇準備好攻擊他的時候,山姆出擊了: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抓住了蛇的喉嚨,就在它離他的臉只有幾英寸的時候制止了它。山姆讓蛇的眼睛對著自己的眼睛,如此近地盯著它,而能聞到它的呼吸,它長長的蛇信子只離他幾英寸遠,拼命想伸進山姆的喉嚨裏。

但是山姆制服了它。他越來越用力地掐住它,慢慢地將生命從它體內擠走。它在他手裏癱軟下來,被掐死了。

他向後一仰身,將它遠遠地仍在沙漠地的另一端。

山姆跳起來,仔細打量周圍。他身邊到處是塵土和岩石——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沙漠。他轉身注意到兩樣事情:首先,是一群小孩,穿著破爛,仰頭好奇地看著他。當他四處轉身接近他們時,他們四散跑開,仿佛看到某種野獸從墳墓裏活過來。山姆感到凱爾的憤怒在體內奔湧,感到想要殺死他們所有的人。

但是第二件映入眼簾的事情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堵城牆,一堵巨大的石牆,高高聳進幾百米高的空中,並且無邊無際地向兩邊延伸。就在那時,山姆意識到,他在一座古老城市的郊外醒過來。他前面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拱形門,人流從拱門裏進進出出,他們都穿著原始的服裝。他們看起來像是在羅馬時代,穿著樣式簡單的長袍或束腰外衣。也有牲畜匆匆進進出出,山姆已經可以感覺到牆對面人群裏的熱氣和喧鬧。

山姆朝大門走了幾步,當他向前走,孩子們四散跑開,仿佛在逃離一只怪物。他想知道自己看起來到底有多可怕。但是他真的不在乎這些。他感到有必要進城,並弄清楚他為什麼會穿越到這裏。但是和以前的山姆不一樣,現在的他感到不需要深究這座城市,而是,他感到有必要毀滅這座城市,將這座城市撕成碎片。

他的一部分試圖擺脫這種毀滅欲,試圖回到那個以前的山姆。他強迫自己想那些可以將他變成以前的山姆的東西,他強迫自己去想姐姐凱特琳。但是腦子一片模糊,他甚至無法想清楚她的容貌,儘管他十分盡力想了。他試圖喚起他對她的感情,喚起他們共同的使命,想他的父親。他內心深處仍然知道他關心她,知道他仍然想幫助她。

但是這部分小小的自我瞬間被這個新的、惡毒的自我所淹沒。他幾乎認不出他自己了。這個新生的山姆強迫他不要回憶,而是向前,直接進城。

山姆走過城門,一路上用手肘撞開人群,擠出一條路。一個老婦人,頭頂著一個籃子,離他太近,他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將她撞飛,籃子從她頭上撞下來,裏面的水果滾得滿地都是。

“嘿!”一個男人大叫,“看看你幹得好事!向她道歉!”

這個男人朝山姆走來,愚蠢地伸出手,揪住山姆的外套。這個男人本應該意識到這是一種他沒有見過的外套——黑色的、皮革的、緊緊貼身的。這個男人本應該意識到山姆的外套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紀,而且應該意識到山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該惹的人。

山姆低頭看著這個男人的手,仿佛那是一只昆蟲,然後伸出手,用百夫之力,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扭向後背。當山姆持續扭著他的手時,這個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充滿害怕和痛苦。這個男人終於讓到路邊,跪了下來,但山姆依然緊扭不放,然後他聽見一陣噁心的哢擦聲,然後這個男人尖叫起來——他的手臂斷了。

山姆向後一仰,用腳踢在他臉上,打他,結束了他,他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一小群路人停下來觀望,他們給山姆讓出足夠的空間讓他過去。似乎沒有人願意離他近一點。

山姆一直往前走,一頭紮進人群中,一會便消失在另一群人中。他匯進了這股湧滿城市、永不停息的人流中。他不知道到底要往哪走,但是他感到新的欲望征服了他。他感到吸食的欲望在體內湧動。他想要血,他想要新鮮的血。

山姆任由感覺佔據了他,然後感到自己正被引導著走進一條特別的小巷裏。當他往前轉彎後,巷子變窄,變黑,變高,和城市的其他部分隔絕開來。這顯然是這座城市裏一個骯髒的部分,他越往前走,人群變得越來越粗俗。

街上充斥著乞丐、酒鬼和妓女,山姆用手肘碰開幾個流裏流氣、肥胖的人,這些人鬍子拉渣、牙齒殘缺,踉踉蹌蹌走過。他故意探過身子,重重地撞在他們的肩膀上,將他們撞得四處亂飛。他們還算聰明,沒有人停下來挑戰他,只不過憤憤不平地嚷一聲:“嘿!”

山姆持續向前,不久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小廣場上。他站在那裏,站在廣場中央,他前面背對著他站著一圈人,正在歡呼。山姆走上去,用手撥開路擠進去,看看他們在歡呼什麼。

人群中央是兩只公雞,正在相互廝打,渾身是血。山姆看過去,看見這裏的人在下賭注,交換古老的硬幣。鬥雞,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遊戲。這麼多世紀過去了,然而,一切都沒有真正改變。

山姆受夠了。他開始感到煩躁,他感到需要攪起一陣破壞。他徑直走到人群中央,直朝那兩只雞走去。當他這麼做時,人群中爆發一陣憤怒的喊聲。

山姆充耳不聞。相反,他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只公雞的脖子,高高舉起它,將它在頭頂旋轉。一陣噁心的哢擦聲響起,他感到它在手中癱軟,它的脖子斷了。

山姆感到尖牙伸長,將尖牙深深紮進公雞的身體裏。他狼吞虎嚥喝著血,血液噴湧出來濺了他一臉,順著他脖子流下。最後,他扔下公雞,仍未滿足。另一只公雞拼命地飛奔開來。

人群盯著山姆,徹底驚呆了。但這些是剩下的粗野、魯莽的人,其他的人都輕易跑開了。他們怒目瞪著山姆,準備打一架。

“你搞砸了我們的運動!”其中一人惡聲惡氣地說。

“你要賠償!”另一個叫囂。

幾個強壯的男人拔出短匕首,沖向山姆,正對他猛砍過來。

山姆沒有絲毫退縮,他看著這些仿佛都在以慢動作進行。他的反應要比他們的速度快千百萬倍,他只是伸出手,半空中抓住這個男人的手腕,以相同的動作將他的手腕折回去,他的手臂斷了。然後他一仰身,一腳踢在他胸口,把他踢著飛回人群裏。

另一個人沖過來,山姆迎上去,擊打了他。他走近他,那個男人還來不及出手,山姆將尖牙刺進他的喉嚨裏。山姆盡情地喝著,血噴得到處都是,男人痛得大叫。轉眼他就喝完了這個男人的血,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其他人盯著他,滿臉恐懼。終於,他們一定意識到他們碰到了一只怪物。

山姆向前一步朝他們走去,他們全部紛紛轉身四處逃散。他們像蒼蠅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只一轉眼,廣場上只剩下山姆一人。

他打敗了他們所有的人。但是這對山姆來說都不夠。他對於血、對於死亡、對於毀滅的渴望沒有止境。他想要殺死這座城市裏的每一個人,甚至這樣也還不夠,他無法滿足的欲望使他想進行永無止境的破壞。

他仰起頭,面朝天空,一聲長嘯。這是一種最終被釋放的動物的尖叫聲。他痛苦的尖叫聲升上天際,在耶路撒冷的石牆間回蕩,比教堂的鐘聲更響,比祈禱的哭喊聲更響。僅僅一瞬間,這聲音震動了城牆、覆蓋了整座城市——從一端傳到另一端,市民們停下來,聽著,感到了害怕。

就在那時,他們知道,他們中間有一只怪物。




第四章


凱特琳和迦勒沿著陡峭的山坡走著,朝拿撒勒村莊走去。山的表面都是岩石,與其說他們是走著不如說是滑著下的陡坡,一路上激起一陣陣灰塵。他們往下,地勢不斷發生變化,岩石地變成野草地、變成稀疏的棕櫚樹地,然後變成真正的草地。他們最終發現自己在一片橄欖樹林中,走在一排排橄欖樹間,他們繼續往前走,朝村鎮走去。

凱特琳近距離看著這些樹枝,看到了數不清的小橄欖結在樹上,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她驚奇於它們竟如此美麗。他們越接近村鎮,這些樹長得越茂盛。凱特琳向下看,從這裏可以很好地鳥瞰整個山谷和村鎮。

一座小小的村莊散落在巨大的山谷之間,拿撒勒幾乎不能說是一座城市。這裏看起來只有幾百戶居民,只有一些規模很小、一層樓高、石頭建造的房子。有幾座房子是用白色石灰岩建成,遠處,凱特琳可以看見有村民在城市周圍的巨大石灰岩礦場上用鐵錘敲打岩石。即使在這裏,她也能依稀聽見他們錘子敲打發出的聲音,能隱約看見敲打的石灰岩灰塵升在空中。

拿撒勒被一堵低矮、彎曲的石牆圍著,牆大約十英尺高,即使在這個時代裏看著也很古老。城牆中間是一座寬敞、開著的大門。門前沒有守衛,而且凱特琳覺得也沒有必要有守衛——畢竟,這只是一座小鎮,而且四處荒無人煙。

凱特琳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個時代和地方醒來,為什麼是拿撒勒?她回憶著,努力想起自己知道的關於拿撒勒的知識。她模模糊糊記得曾經學過關於拿撒勒的一些東西,但是她記不清了。為什麼是在一世紀?從中世紀蘇格蘭到這裏真是一個巨大的跨度,她發現自己開始想念歐洲了。這片新的風景,有著棕櫚樹和沙漠地的炎熱,讓她覺得如此異域和陌生。凱特琳無比想知道斯嘉麗會不會在那些牆裏面。她希望著,祈禱著她會在那裏。她需要找到她,她絕不會放棄的。

凱特琳和迦勒一起穿過小鎮圍牆的大門,帶著巨大的期望走進去。一想到可能找到斯嘉麗,想到可以弄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降落在這個地方開始他們的這趟旅程,她就感到心在怦怦直跳。他父親會不會在裏面,等她?

當他們走進小鎮,他們被它的生機勃勃驚到了。街上到處是孩子在奔跑、尖叫、玩耍;還有狗、雞到處亂跑;羊和牛共同在街道上悠然漫步。幾乎每戶人家外面的木樁上都拴著一頭驢或一頭駱駝。村民穿著古老粗糙的束腰外衣或長袍,頭頂著裝著貨物的籃子悠然地走在街道上。凱特琳覺得自己仿佛鑽進了時光機裏。

他們沿著狹窄的街道走著,走過一間間矮小的房子,走過用手搓洗衣服的老婦,人們紛紛停下來,盯著他們。凱特琳覺得他們走在這些街道上肯定顯得非常格格不入。她低頭看見自己的現代裝扮——一身黑色皮革戰鬥服,她想知道這些人會怎麼看她。他們肯定以為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外星人。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

在經過的所有房子前,有人在準備食物,有人在賣商品,有人在做手藝。他們經過了幾個木匠家庭,有男人坐在房子外面,鋸木頭、捶捶打打,做一些床架子、梳粧檯、犁地的木軸子的零件。還有一戶人家前,一個男人在建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有幾英尺厚,十英尺高。凱特琳意識到這是一個用來將人釘在上面處死的十字架,她打了個寒顫,然後看向別處。

當他們轉彎沿著另一條街走時,發現這個街區到處是鐵匠。到處是鐵砧和錘子,金屬碰撞的聲音響遍街道,鐵匠敲打鐵器的聲音此起彼伏,相互呼應。泥土的爐子裏火燒得正旺,上面架著燒紅的金屬,這些金屬被鍛造成馬蹄鐵、劍、以及各種金屬製品。凱特琳看到了有孩子的臉,這些臉被煙熏得烏黑,他們坐在父親旁邊,看著父親工作。看到這些孩子年紀輕輕就要工作她感到很難過。

凱特琳四處尋找斯嘉麗的影子,尋找父親的影子,尋找任何他們可能會在這裏的蛛絲馬跡,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們拐進另一條街,這條街到處是泥瓦匠。這裏,人們正在切削製造巨大的石灰岩塊、手工藝雕塑、陶器,以及巨大、平整的壓床。開始,凱特琳並不知道這些壓床是用來幹嘛的。

迦勒走過來,用手指著。

“這些是酒壓床。”他讀出了她的想法,說,“和橄欖油壓床。他們用這些來擠壓葡萄和橄欖,榨出葡萄酒和橄欖油。看到那些曲柄了嗎?”

凱特琳湊近去看,讚歎著這些技藝、這些長長的石灰岩平板、這些金屬齒輪的複雜工作。她驚歎於這些機械工藝的精良和複雜,驚訝這些竟出現在這個時代和地方。她也震驚地見識了古老的制酒工藝。現在,她在這裏,在幾千年前的過去,而人們依然可以造出一瓶瓶葡萄酒、一瓶瓶橄欖油,就像他們在二十一世紀裏製造的一樣。她看著這些玻璃杯緩緩注滿葡萄酒和橄欖油,看到這些酒和橄欖油和自己曾經喝過用過的一模一樣。

一群小孩從她身邊跑過,相互追逐,嬉笑,他們這麼做時,一陣陣灰塵揚起來,落滿凱特琳的雙腳。她低頭,看見村子裏的路並沒有鋪東西,她想,這也許是因為村子太小沒有足夠的資金鋪路。而且她還知道拿撒勒有什麼東西非常出名,但是她很懊惱想不起來是什麼了。她再一次,因為沒有多花些精力學習歷史而想踢自己幾腳。

“這是耶穌生活的村莊。”迦勒讀出了她的想法,說。

他又如此輕易地讀出了她的想法,凱特琳又覺得臉紅起來。她對迦勒沒有什麼隱瞞的,但是,她仍然不想他讀出自己的想法,特別是如果她在想著自己有多愛他的時候——被他讀到會讓她感到難為情。

“他生活在這裏?”她問。

迦勒點頭。

“如果我們是來到了他生活的時代的話,”迦勒說,“顯然,我們在一世紀。我能從他們的穿著、周圍的建築判斷出來。我曾經到過這裏一次。這是一個讓人難忘的地方和時代。”

凱特琳想到了什麼,突然睜大了眼睛。

“你認為他——耶穌,現在有沒有可能在這裏?就在附近?在這個時間和地方?在他的村莊裏?”

凱特琳幾乎無法想像。她試著想象自己轉過街角,隨時會遇見耶穌走在街上。這真是不可思議。

迦勒皺了皺眉。

“我不知道。”他說,“我感覺不到他在這裏。也許我們錯過了他。”

凱特琳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大吃一驚,以一種全新的敬畏的眼光看著周圍。

他會在這兒嗎?她想。

她說不出話了,感到他們的使命更加重大得多起來。

“他也許,在當下,在這個時代中。”迦勒說,“但是不一定在拿撒勒。他經常旅行——去伯利恒、拿撒勒、迦百儂,當然,還有耶路撒冷。我甚至不能非常確信我們是不是就在那個時代,但如果是,他可能會在任何地方。以色列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如果他在這個小鎮裏,我們可以感覺到它。”

“怎麼感覺?”凱特琳好奇地問,“那感覺是怎麼樣的?”

“我解釋不清楚。但是你會知道,那就是他的能量。那和你曾經感覺到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突然,凱特琳想到了什麼。

“你有沒有真正見過他?”她問。

迦勒慢慢搖頭。

“不,我們相距沒有這麼近。只有一次,我和他在同一時間,同一座城市裏,他的能量淹沒了一切,它和我曾經感知過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只要一種辦法。”迦勒說,“我們需要知道現在是哪一年。但問題是,當然在那個時候沒有人像我們這樣開始計算年數,紀年是直到耶穌去世後很久才開始的。畢竟,我們的年份是從他出生那年開始計算的。而且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根據耶穌出生的那年計算年份——大多數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如果我們問人們現在是哪一年,他們會認為我們瘋了的。”

迦勒仔細地,觀察周圍,仿佛在找線索,凱特琳也四處看著。

“我肯定他是在這個年代。”迦勒慢慢地說,“只是不在這個地方。”

凱特琳帶著全新的敬重之情打量著這座村莊。

“但是這個村莊,”她說,“看起來這麼小、這麼簡陋,不像我能想像的聖經裏寫的偉大的城市。這和別的沙漠村莊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

“你說的沒錯。”迦勒說,“但這就是他生活過的地方。這不是什麼豪華的地方。它就在這裏,在這些普通人中間。”

他們繼續走著,最終轉過彎,來到小鎮中心一個小廣場上。這是一個狹小簡陋的廣場,廣場周圍是矮小的房子,中間有一口井。凱特琳看向四周,看見一些老人坐在廣場的樹蔭下,他們手持拐杖,盯著空蕩蕩、佈滿塵土的小鎮廣場。

他們朝井走去,來到井邊。迦勒伸出手,轉動生銹的井軲轆,然後飽經風霜的繩子吊起了一桶水。

凱特琳伸出手,掬了一捧清涼的井水灑在臉上。在這炎熱的天氣裏,這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她又洗了一把臉,然後掬一捧水,任由水流過手掌,灑在頭髮上。她的頭髮佈滿灰塵、油膩膩的,而這清涼的水仿佛是天堂的饋贈。她真想不顧一切洗個澡。她又俯下身,掬起水,喝起來。她口乾舌燥,這水來得正是時候。迦勒也在喝水。

他們終於都直起身,轉身背對井,仔細看著廣場。這裏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建築、特別的標記、特別的線索指示他們應該在哪里。

“所以,我們現在在哪里?”她終於問。

迦勒用手遮住眼睛,透過太陽光,眯眼看著。他似乎和她一樣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他平靜地說,“我也被難住了。”

“在別的時代和地方,”他接著說,“我們的線索似乎都在教堂和修道院裏。但是現在這個時代裏,沒有基督教堂,沒有基督教,沒有基督徒,只有在耶穌去世後才有人創建了基督教追隨他。在這個時代,只有一種宗教,就是猶太人的宗教——猶太教。畢竟,耶穌是猶太人。”

凱特琳努力弄明白這一切。這真是複雜。如果耶穌是猶太人,她想,那說明他一定會去猶太教堂做禱告。突然,她有了一個想法。

“所以,最好我們去他做禱告的地方。也許我們可以找看看有沒有猶太教堂。”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迦勒說,“畢竟,那個時代唯一的別的宗教是異教——如果我們可以這麼叫的話——是偶像崇拜。而且我肯定耶穌不會在一座異教徒神廟裏做禱告。”

凱特琳又眯著眼四處打量這座小鎮,尋找任何一座看起來像猶太人教會堂的建築,但是她沒有看到。這裏都是些簡陋的民居。

“我什麼也沒看到。”她說,“我看所有的建築都是一樣的,都是些小房子。”

“我也沒看到什麼。”迦勒說。

一陣長長的沉默。凱特琳正在努力消化這一切。她腦海裏湧出各種可能的想法。

“你認不認為我爸爸和盾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有一定關聯的?”凱特琳問,“你認不認為去到耶穌在的地方可以引導我們找到我父親?”

迦勒眉頭緊鎖,仿佛已經思考很長時間了。

“我不知道。”他終於說,“但是顯然,你爸爸在看守一個非常重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不僅僅關乎到吸血鬼種族,還關乎到整個人類。一把盾,或一種其他武器,將會永遠,改變整個人類的性質。它一定非常強大。而且,我認為,如果有人被期望能帶著我們找到你的父親,那個人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比如,我感覺,是耶穌。也許,要找到他們中的一個,我們要先找到另外一個。最重要的是,是你的十字架打開了一把又一把鎖,我們才來到了這兒。而且,我們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是在教堂和修道院裏找到的。”

凱特琳努力吸收這一切。有沒有可能他爸爸認識耶穌?他可不可能是他的門徒?這個想法讓人吃驚,她感到圍繞著他的神秘疑雲更厚了。

她坐在井蓋上,四處看著這座安靜的村莊,被難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要從哪里看起。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對她而言是特別的。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越來越強烈地想要找到斯嘉麗。是的,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想找到她父親,她感到這四把鑰匙在口袋裏灼灼發熱。但是她沒有找到任何地方可以用到它們,而且一想到斯嘉麗她就沒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父親身上。想到她一個人完完全全孤孤單單在外她就心痛如絞。誰知道她是不是安然無恙?

話說回來,她仍然完全不知道到哪去找斯嘉麗。她越來越感到希望渺茫。

突然,一個牧羊人穿過大門,緩緩朝小鎮廣場走來,後面跟著他的羊群。他穿一件長長的白色袍子,頭戴一枚遮擋陽光的頭巾,手拿一根牧羊棍,朝他們走來。一開始,凱特琳以為他就是朝他們走來。但是隨後她注意到——井。他只是單純想弄點喝的,而他們正好在井邊。

他走進來,羊群蜂擁著他,擠滿廣場,都朝井邊走來。這些羊一定知道現在是喝水的時候。不一會,凱特琳和迦勒發現他們已經處在一群綿羊中間,這些溫順的動物輕輕地推著他們朝井邊走去。空氣裏到處是它們不耐煩的咩咩叫聲,等待著它們的主人給他們水喝。

牧羊人來到井邊,凱特琳和迦勒讓到一邊,牧羊人轉動落滿灰塵的井軲轆,慢慢吊起一桶水。他一邊打水,一邊揭下頭巾。

凱特琳驚訝地看見他很年輕。他有著濃密的金髮、亞麻色鬍子,和一雙明亮的藍眼睛。他微微一笑,她可以看到陽光在他臉上畫出輪廓,照出他眼睛旁的細紋,也可以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溫暖和友好。

雖然他滿頭大汗,雖然看得出他非常口渴,但是他提著滿滿的水桶,轉身,將第一桶水倒在井邊的水槽裏。羊群擠進來,咩咩叫,一邊喝水一邊擠擠推推。

不知道為什麼,凱特琳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感到也許這個男人知道某些事情,這些事情也許可以帶他們找到路。她想,如果耶穌生活在這個時代,也許這個人會聽說過他?

凱特琳感到一陣緊張襲來,她清了清喉嚨。

“打擾一下。”她說。

這個人轉身看著她,她感到了他目光中的灼熱。

“我們正在找人。我想問問你會不會知道他是不是住這兒。”

這個人眯起眼睛,當他這麼做時,凱特琳感覺他正直直地看進她內心深處。這感覺很奇怪。

“他住這兒,”這個男人回答,仿佛讀出了她想說的,“但是他現在不在這個地方了。”

凱特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去了哪里?”迦勒問。凱特琳可以聽出他聲音裏的急切,可以感覺到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這個人將目光轉向迦勒。

“當然,是去加利利。”這個人回答,仿佛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事情,“去海邊。”

迦勒眯起了眼睛。

“迦百儂?”迦勒試探著問。

這個男人朝他點點頭。

迦勒恍然大悟般睜大眼睛。

“一路上有很多追隨者。”這個人寓意深長地說,“追尋,然後你們將會發現。”

說完,牧羊人突然低頭,轉身,走開,羊群跟在後面。不一會,他就要穿過廣場了。

凱特琳不想讓他走,至少現在還不想,她必須知道更多。而且她感到他還有什麼話沒說。

“等一等。”她喊道。

牧羊人停下來,轉過身,盯著她。

“你知道我父親嗎?”她問。

讓凱特琳驚訝的是,這個男人慢慢點頭。

“他在哪里?”凱特琳問。

“那就要等你去發現了,”他說,“你才是那個拿著鑰匙的人。”

“他是誰?”凱特琳問,急切想知道。

這個男人緩緩搖頭。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牧羊人。”

“但是我甚至不知道去哪找他。”凱特琳回答,急切盼望地說,“請你告訴我。我必須找到他。”

牧羊人慢慢微笑起來。

“通常,你身處之地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他說。

說完,他戴上頭巾,轉身,穿過廣場,穿過拱形門,不一會就消失了,後面尾隨著他的羊群。

你身處之地通常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

凱特琳來來回回想著他說的話,感到這不單單是個寓言。她越是細想,越是覺得這是事實。仿佛他在告訴她這裏就有一條線索,就在她在的地方。

凱特琳突然轉身,搜查著井,搜查他們剛剛坐過的地方。現在,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

你身處之地通常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

她蹲下來,用手沿著古老光滑的石頭牆面撫摸著。她一直摸著,越來越感到那裏有某樣東西,感到她被指引著走向線索。

“你在做什麼?”迦勒問。

凱特琳瘋狂地尋找著,仔細掃視著石頭之間的所有縫隙,感到快要找到某樣東西了。

終於,她繞著井轉了半圈後,停下來。她發現有一條縫隙比其他的縫隙要寬,寬到夠她伸進一根手指。縫隙周圍的石頭剛剛好更加光滑一些,而這條裂縫剛剛好更寬一些。

凱特琳把手指伸進去,撬著縫隙。一會,石頭開始鬆動,然後移開。石頭鬆開,離開井的基座。她驚訝地看到,石頭後面,藏著一個小小的空間。

她伸出身子探進去,迦勒走過來,幫忙摟著她的肩膀。她感到摸到了什麼涼涼的金屬樣的東西,然後慢慢把它拿出來。

她把手拿出來,慢慢張開手掌。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手裏的東西。




第五章


斯嘉麗和露絲站在那裏,站在巷子的盡頭,背對著牆,害怕地看到這群地痞鬆開了他們的狗,放它朝她沖來。不一會,這只巨大、野蠻的狗就沖過來,咆哮著,直朝她喉嚨撲來。一切發生得太快,斯嘉麗措手不及。

她還來不及反應,露絲突然咆哮起來,朝那只狗沖過去。她跳進空中,半道上攔住了那條狗,將牙齒紮進它的喉嚨裏。露絲把它壓在地面,緊緊壓著它。這條狗足足有露絲的兩倍大,而露絲死死地牽制住它,不讓它翻身。她將牙齒使命地往下咬,不一會,這條狗停止掙扎,死去了。

“你這個小婊子!”為首的男孩尖叫道,怒不可遏。

他從那幾個人裏沖出來,直朝露絲沖去。他舉起一根一端有著鋒利矛頭的長棍,將它直朝露絲暴露的背部插下去。

斯嘉麗猛然反應過來,迅速行動起來。她想都沒想,朝著男孩猛衝過去,舉起手,就在棍子要刺到露絲的時候,半空中抓住棍子,然後把他拉過來,向後一仰身,向他肋下重重踢了幾腳。

他仰面倒下,她又踢了他,這次是旋風腿踢在他臉上。踢得他團團轉,他臉朝下倒在了石頭地面上。

露絲轉身,沖向其他男孩。她高高跳到空中,露出尖牙,插進一個男孩的喉嚨裏,將他壓倒在地。現在他們中只還剩下三個人了。

斯嘉麗站在那裏,面向他們,突然,一種新的感覺佔據了她——她不再感到害怕;她不再想要逃離這些男孩;她不再想要退縮和躲藏;她不再渴望媽媽和爸爸的保護。

她穿越了一條無形的界線,穿過了一個臨界點,她感到有東西在她體內突然爆發。這是生命中第一次,她感到不需要任何人,她所有需要的僅僅是自己。她不再害怕一個人,相反,她享受一個人的時刻。

斯嘉麗感到體內的憤怒在湧動,感到憤怒從腳趾升起,竄過身體,統統抵達頭皮。這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電光火石般的情緒,一種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情緒。她不再想要逃離這些男孩,她也同樣不想放走他們。

現在,她想要報仇。

那三個男孩站在那裏,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斯嘉麗沖上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幾乎不能控制。她的反應比他們的快太多,仿佛他們的都是慢動作。

斯嘉麗跳到空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他踢中了中間的男孩,兩腳穩穩地踢在他胸口。她把他踢飛,他像子彈一樣飛著穿過巷子,直到砸到牆上,癱倒下來。

另兩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突然轉身,用肘擊中一個人的臉,然後旋轉,一腳踢在另一個人的心口上。兩個人都倒下來,不省人事。

斯嘉麗,和露絲,站在那裏,重重地喘著氣。她看著周圍,然後看到所有五個男孩在她周圍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然後,她意識到,她贏了。

她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斯嘉麗了。



*



斯嘉麗沿著巷子走了幾個小時,身邊跟著露絲,她盡可能拉開和那些男孩的距離。她在炎熱的天氣裏轉進一條又一條小巷,迷失在耶路撒冷老城迷宮般的小街小巷裏。中午的陽光傾瀉在她身上,曬得她開始神志昏迷,她也因為口渴和饑餓而昏昏沉沉。當她們穿過人群時,她可以看到露絲在她身邊重重地喘氣,她可以看出她也很難過。

一個孩子走過露絲旁邊,然後抓住露絲的背,好玩地猛拉她一下,但是拉得太猛了。露絲轉身,厲聲大叫,咆哮著,伸出獠牙。這個孩子尖叫著哭起來,跑開了。這不像是露絲的作風,通常,她總是很有風度。但是,看起來炎熱和饑餓也讓她難以忍受。她也同樣被斯嘉麗的憤怒和沮喪感染了。

雖然她已經盡力了,斯嘉麗不知道如何擺脫這些多餘的憤怒。仿佛她體內的某樣東西被釋放了,而她無法將它支使回去。她感到血管在跳動,憤怒在搏動,而當她走過一個個小販,那些小販攤子上擺放著所有她和露絲能吃她們卻沒錢買的食物,她的憤怒漸漸升高。她也開始意識到,她正在經歷的強烈的饑餓痛感不是一般的饑餓。她意識到,那是一些別的東西,一些更深層、更原始的東西。她不僅僅想要食物,她想要血,她想要吸血。

斯嘉麗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聞到大塊大塊肉的香味,於是擠進人群裏,走過去,盯著肉。露絲也跟在她旁邊,擠進來。

斯嘉麗用手撥開人群擠到前面去,當她這樣做時,一個滿臉憤怒的男人猛推她的後背。

“嘿,姑娘,看看你在往哪走!”他厲聲說。

想也沒想,斯嘉麗轉身猛推這個男人。他有她的兩倍多高大,但是他被推得朝後飛起來,落地的時候撞翻了幾個水果攤。

他從地上爬起來,震驚地看著斯嘉麗,努力想搞明白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怎麼可以力氣大他這麼多。然後,他臉上顯出害怕的表情,然後識趣地轉身,匆匆走開了。

小販皺著眉看著斯嘉麗,感覺麻煩來了。

“想要肉嗎?”他厲聲問,“你有錢付嗎?”

但是露絲忍不住了。她跳上前,將獠牙紮進一大塊肉裏,撕下一大片,把它吞了下去。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跳上前,瞄準另一塊肉。

這次,小販拍下手去,用盡最大的力氣,正要重重地摑露絲的鼻子。

但是斯嘉麗感覺到了。事實上,她的速度、她感受時機的能力發生了某些變化。正當小販的手要落下的時候,斯嘉麗看到自己的手似乎脫離了自己,猛伸出去,就在他快要打中露絲時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販低頭看著斯嘉麗,雙眼大睜,震驚於這麼一個小女孩居然可以有這麼大的力量抓住他。斯嘉麗拼命抓著這個人的手腕,越抓越緊,直到他的整條手臂開始顫抖。她發現自己向上怒目而視著他,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

“你竟敢打我的狼!”斯嘉麗朝這個男人咆哮道。

“我……道歉。”這個人說,手臂痛苦地顫抖,眼睛害怕地大睜著。

終於,斯嘉麗鬆開了手,匆匆離開了攤子,旁邊跟著露絲。當她匆匆走得盡可能遠的時候,聽到身後一聲哨響,然後傳來亂紛紛的衛兵的喊叫聲。

“我們走,露絲!”斯嘉麗說,她們兩個沿著小巷匆匆跑著,消失在人群裏。至少露絲吃到了東西。

但是斯嘉麗的饑餓感洶湧而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控制住。她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但是當她們沿著街道走時,她發現自己總是盯著人們的喉嚨。她目光聚焦在他們的血管處,看見裏面血液流淌。她發現自己在舔嘴唇,想要——需要,把牙齒插進血管裏。她渴望喝他們的血,並想像當血液流過她喉嚨時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她不明白。她還是一個人類嗎?她是不是變成了一只野生動物?

斯嘉麗不想傷害任何人。理智上,她努力控制住自己。

但是身體上,有什麼東西控制了她。這東西在升騰,從腳趾,到大腿,穿過軀體,直達頭頂,直達手指頂端。這是欲望,一種無法阻止、抑制不住的欲望。這欲望淹沒了她的理智,告訴她要想什麼,要做什麼。

突然,斯嘉麗發現了某樣東西:遠處,她身後,一群羅馬士兵正在後面追她。她新生的、高度敏銳的聽覺使她聽到他們的便鞋拍打石頭地面的聲音。她已經知道了,雖然他們離得還有幾個街區遠。

他們的鞋子敲擊石板的聲音只是更加激怒了她;這聲音混雜著小販的叫賣聲、孩子的笑聲、狗叫聲……響在她腦海裏。這一切太吵了。她的聽力變得太敏銳,她被這些刺耳的噪音攪得心煩意亂。陽光也是,變得越來越強烈,仿佛所有的熱量都朝她一個人傾瀉而下。這一切都太過了。她感到一切都被放大,感到自己要爆發了。

突然,斯嘉麗向後仰,憤怒四溢,感到牙齒有異樣的感覺。她感到兩顆門牙在伸長,長長的、鋒利的尖牙正長出來,從其他牙齒裏突出來。她幾乎不知道這感覺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知道她正在變化,正變成一種她從來不認識也無法自我控制的東西。斯嘉麗知道她要麼吸血,要不獨自死去。而她身體裏的某些東西想要活著。

斯嘉麗聽見自己在咆哮,然後嚇到了。這聲音,如此原始,甚至嚇到了她自己。她感到自己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身體而猛跳起來,一躍飛進空中,直朝一個男人撲去。她以慢動作視角看見他慢慢轉過身來,恐懼地睜大眼睛。她感到兩顆門牙伸進他肉裏,伸進了他脖子的血管裏。不一會,她感到他熱乎乎的鮮血湧進她喉嚨裏,充滿她的血管。

她聽到這個男人尖叫,但是只尖叫了一小會兒。因為不出幾秒鐘,他就暈過去,倒在地上,她附在他身上,吸幹他身上每一滴血。慢慢地,她開始感到一個新的生命、一股新的力量,注滿她的身體。

她想停下,不吸血,想放過這個男人,但是她不能。她需要這些,她需要活著。

她需要吸血。




第六章


山姆飛奔著跑過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咆哮著,因憤怒滿臉通紅。他想毀滅,想要將眼前所有的東西撕碎。當他跑過一排小商販時,他伸出手掃過他們的攤位,像推倒多米諾骨牌一樣推翻這些攤位。他故意衝撞人們,用最大的力氣,把他們撞得到處亂飛。他像一個毀滅的球體,猛然被投到巷子裏,失去控制,所到之處,毀滅一切。

騷亂接著發生,尖叫聲、哭喊聲四起。人們開始注意到並逃跑,跳著跑開他所到之處。他像一輛充滿毀滅性的裝滿貨物的火車。

這太陽曬得他要發瘋,它朝他頭上傾盆而下,仿佛是活著的東西,助長得他的憤怒越來越旺盛。直到現在,他才領會到什麼是真正的狂怒。仿佛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滿足他。

他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然後悄悄跟上他,把長牙伸進他脖子裏。他只用了幾秒時間,吸完這個人的血,然後匆匆將牙齒伸進 另一個人的脖子。他一個接一個,將牙齒伸進這些人的脖子裏,吸他們的血。他行動如此迅速,沒有人來得及逃跑。所有人都倒下了,一個接一個,他後面留下一條屍體堆積的路。他正處在吸血的暴怒中,他感到身體因為血而臌脹起來,但是,這還不夠。

太陽把他曬得近乎發狂。他迫切地,需要蔭涼。他瞥到遠處有一棟巨大的建築,一棟規整、精緻繁複的宮殿,由石灰石建造而成,有著柱子和巨大的拱形門。他什麼也沒想,飛奔著穿過建築前的廣場,沖向那裏,踢開門。

這裏面要更涼快,終於,山姆又可以喘過氣來了。把太陽從頭上趕走後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可以張開雙眼,慢慢地,可以看清東西。

一群人正驚恐地盯著山姆。大多數人坐在小水池、私人浴缸裏,還有一些人打著赤腳,走在濕地板上。所有人都赤身裸體。就在那時,山姆意識到:他在一個浴場,一個羅馬浴場裏。

浴場天花板很高,呈拱形,有光從上面照進來,裏面到處是巨大的拱形柱子。地板由華麗的大理石鋪成,房間裏滿是小小的浴池。人們在消磨時間,顯然很放鬆。

就在那時,他們看見了他。他們迅速坐起來,表情變得恐懼。

山姆厭惡看到這些人——這些懶惰、富裕的人,懶洋洋的好像不關心世界上的任何事。他要讓他們統統付出代價。他向後仰頭,咆哮起來。

多數人都及時意識到要急忙跑出去,都匆匆抓住浴巾、袍子,想盡快逃離這裏。

但是他們沒有機會。山姆猛撲向前,撲向最近的那個人,將牙齒伸進她脖子裏。他吸著血,她暈倒在地,滾進一個浴池裏,染紅了水。

他一次次吸食著,從一個受害者跳到下一個,男人和女人無一倖免。轉眼浴場裏充滿了屍體,到處是漂浮的人體,所有的池子都染紅了。

門上突然一陣撞擊,山姆轉身看看發生了什麼。

那裏,一群羅馬士兵湧進門來。他們穿著制服——束腰短外衣、羅馬便鞋,戴著插著羽毛的頭盔,手持盾牌和短劍,還有幾個拿著弓和箭,他們拉開弓,對準山姆。

“站著別動!”為首的喊道。

山姆一邊轉身,一邊咆哮,直起身來,走向他們。

士兵開火了。數十支箭猛然射過空中,直朝他射來。山姆可以看見它們以慢動作射來,銀箭頭閃閃發光,朝著他飛來。

但是他甚至比他們的箭還要更迅速。箭還沒有到他面前,他已經高高跳到空中,一個翻身越過它們。他輕易地越過整個房間——有四十英尺,弓箭手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鬆開弓箭。

山姆落下來,正好踢中中間一個士兵的胸口,力量如此之大,以致士兵飛向整個人群,整個人群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眾士兵都倒下了。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山姆越過他們,從兩個士兵手裏奪過短劍。他旋轉著,揮劍四處砍殺。

他完美命中目標。他砍下一個又一個頭顱,然後轉身刺穿他們的心臟,像切黃油一樣砍殺人群。轉眼之間,幾十個士兵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山姆跪下來,將尖牙插進每個人的心臟,一直喝,一直喝。他跪在那裏,手腳並用,像一只野獸一樣弓著背,不停地喝血,仍然在設法滿足這無窮無盡的憤怒。

山姆喝完血,但是仍然不滿足。他感到仿佛要和整個軍隊戰鬥,要立即殺死一大堆人類。他需要暴飲暴食幾個星期。甚至,這樣都還無法滿足。

“參孫!”一個陌生的女聲音傳來。

山姆停下來,僵在原地。這是一個他幾個世紀沒有再聽到的聲音,是一個他幾乎已經忘記的聲音,一個他永遠不想再聽到的聲音。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曾經叫他參孫。

這是製造他的那個人的聲音。

那個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微笑的,是山姆第一個愛人——

薩曼莎。




第七章


凱特琳和迦勒一起飛過清澈湛藍的沙漠天空,朝北飛過以色列陸地,朝著大海飛去。他們下麵陸地伸展,一路上凱特琳看見下麵風景不斷變化,這裏有巨大的條形沙漠,有大片裸露在陽光下的泥土地,岩壁、大圓石、大山和洞穴到處都是。這裏幾乎沒有什麼人,除了偶爾出現的牧羊人,他們從頭到腳裹著白色,頭上戴著遮擋太陽的頭巾,後面跟著各自的羊群。

但是他們朝北飛得越來越遠,地勢開始變化,沙漠變成綿延的山脈,地勢的顏色也開始變化,從乾燥、佈滿灰塵的棕色,變成生機勃勃的綠色。橄欖林和葡萄園點綴著風景,但是仍然很難看到人。

凱特琳回憶起她在拿撒勒的發現。在那口井裏,她震驚地找到一個獨特珍貴的物件,她現在就把它抓在手裏——一枚大衛的金星,和她手掌一樣大小。環繞金星寫著一個單詞:迦百儂。

他們都顯然知道這是一個資訊,告訴他們下一步去哪里。但為什麼是迦百儂,凱特琳好奇地想。

迦勒告訴她,耶穌在那裏度過一段時間。那是否意味著他可能會在那裏等他們?還有,她爸爸會不會也在那兒?還有,她大膽地希冀著,斯嘉麗會不會也在那兒?

凱特琳仔細觀察下麵的風景。她驚訝地看到這個時代的以色列如此人煙稀少。當她每飛過偶爾出現的人家都感到吃驚,因為民居很少,而且之間相隔都很遠。這仍然是一片鄉下的、空蕩蕩的土地。她唯一看到的城市也更像是小鎮,就連這些小鎮都很原始,只有簡陋的一層或者兩層樓的房屋,而且是石頭建的。她沒有看到一條路可以算得上馬路。

他們飛著,迦勒猛飛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被他牽著感覺很好。她忍不住無數次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降落到這個時間和地點——回來這麼遠的時光,這麼遠的距離,回到這個在各個方面和蘇格蘭都如此不同的地方?

她內心深處感到這會是他們旅程的最後一站。此時,以色列,是一個力量如此強大的地方和時刻,她可以感覺到每一樣東西散發的能量。每一樣東西對她來說都有靈性,仿佛她正走在、生活在、呼吸在一個巨大的能量場裏。她知道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在等待她。但她不知道是什麼。她想,他應該在這裏等她。她為什麼還要這樣來尋找?

佔據她更多想法的是斯嘉麗。她觀察每一個他們經過的地方,尋找任何和她和露絲有關的痕跡。有一會,她想她是不是沒有成功穿越過來,但很快她制止了這種想法,拒絕讓自己想到這樣黑暗的事情。她不能想像沒有斯嘉麗的生活。如果她知道斯嘉麗如果真的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力氣堅持下去。

凱特琳感到“大衛之星”在她手中發熱,並再一次想了想他們正飛往的地方。她真希望自己以前多知道些關於耶穌的事情,真希望長大時更仔細地讀過聖經。她試著回憶,但是她實際上知道的所有的都是些基本的知識:耶穌曾在四個地方生活過——伯利恒、拿撒勒、迦百儂和耶路撒冷。他們剛剛離開了拿撒勒,現在正在去迦百儂的路上。

她忍不住想知道這是不是一次非同尋常的尋找,是不是要追隨他的足跡,也許他手裏會不會握著或者他的一個追隨者手裏會不會握著她爸爸在哪里、盾在哪里的線索。她也想知道他們之間會有怎樣的聯繫。她想起穿越幾個世紀來她到訪過的所有教堂和修道院,感覺他們之間有聯繫,但是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她唯一知道的關於迦百儂的是這是一座位於加利利的簡陋小漁村,在以色列的西北海岸。但是幾個小時以來,他們沒有看見一座小鎮——事實上幾乎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也沒有看到一滴水的影子,更不用說大海了。

然後,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他們飛過一座山峰,飛過山巔,山另一邊的谷地呈現在她眼前。這讓她屏住了呼吸。在那裏,無限延伸的是,一片閃閃發光的大海。這大海的藍色勝過她曾經見過的所有藍色,在陽光下清晰地閃著光芒,看起來像一個百寶箱。沿著大海邊是一條氣勢宏偉的白色沙灘,目光所及之處,海浪沖刷著海岸。

凱特琳感到一陣激動的顫抖。他們飛對方向了,如果他們持續沿著海岸線飛行,他們一定可以飛到迦百儂。

“那裏。”迦勒的聲音傳來。

她隨著他的手指,看向地平線,簡直不敢相信:遠處座落著一座小村莊。這幾乎不是一座城市,甚至幾乎不是一座小鎮。這裏大概有二十來戶人家,相互隔得遠遠地,依傍著海岸線,散落著。他們飛得更近了,凱特琳眯眼仔細看村莊,但是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只看到幾個村民走在路上。凱特琳不知道這是因為現在是正午大太陽時候,還是因為這裏本來就人煙稀少。

凱特琳向下尋找任何和耶穌有關的痕跡,但是什麼也沒看見。更重要的是,她沒有感覺到他。如果迦勒所說無誤,她應該在很遠的地方就能感覺他的能量。但是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不一樣的能量。她再一次,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地方。也許那個人說得是錯的,也許,耶穌在幾年前就去世了,也可能,他甚至還沒有出生。

迦勒突然朝下,往村莊飛去,凱特琳跟下來。他們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降落,降落在村子的圍牆外,在一片橄欖林中。然後他們走著穿過村莊的大門。

他們走著穿過小小的佈滿灰塵的村莊,天氣很熱,太陽炙烤著萬物。一些緩步而行的村民幾乎沒有注意他們,他們似乎只在匆匆地尋找陰涼的地方,好好涼快自己。一位老婦人走向村子裏的井,舉起一只大水勺,喝起水來,然後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

當他們穿過小小的街道,看到這裏完全是荒蕪的。凱特琳掃視著任何可能指向線索、指向耶穌或者她父親、或者指向盾、指向斯嘉麗的標誌和東西——但是一無所獲。

她轉身面向迦勒。

“現在怎麼樣?”她問。

迦勒茫然地看回來,他看起來和她一樣迷失了。

凱特琳轉身,仔細查看村子的牆壁、簡陋的房子,當她看遍村子時,看到一條狹窄的、保養得很好的道路通往大海。她目光隨著道路望去,穿過一扇村莊大門,看見遠處,閃閃發光的大海。

她推了推迦勒,迦勒也看過來,跟著她朝村子外面走去,向海岸走去。

當他們靠近海岸線,凱特琳看到三只色彩明亮的小漁船,漁船飽經風浪,半停泊在沙地裏,在浪裏輕輕搖擺。有一艘船裏坐著一個漁夫,另有兩個漁夫,分別站在另兩條船邊,腳踝浸在水裏。他們都是老人,有著灰白頭髮和灰白鬍子,臉和船一樣飽經風浪,曬得黝黑、臉上線條深刻。他們穿著白色長袍,戴著遮擋太陽的頭巾。

凱特琳注視著,看見他們有兩個人拉著漁網,將它慢慢拖著穿過海水。他們拉著它,和海水搏鬥,一個小男孩從一條船裏跳出來,跑向漁網,幫著他們往岸邊拉。當漁網拉上岸時,凱特琳看到他們抓住了一些魚,魚在網裏蠕動,跳上跳下。小男孩高興得歡呼起來,而老人卻臉色陰沉。

凱特琳和迦勒非常安靜地走向他們,伴隨著海浪的衝擊聲。他們仍然不知道他們走過來了。凱特琳咳了一聲,以免突然說話嚇到他們。

他們都轉身,朝她看來,眼神裏充滿驚訝。這不怪他們:眼前的景象一定讓他們吃驚——他們兩個人從頭到腳穿著黑色,穿著現代的皮革衣服,穿著戰鬥服,他們一定認為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很抱歉打擾你們。”凱特琳說話了,“但是,我想問我們是在迦百儂嗎?”她向最近的那個人問道。

他看看她, 又看看迦勒,然後又看著她,然後緩緩點頭回答。

“我們在找人。”凱特琳說。

“你們在找誰呢?”另一個漁夫問。

凱特琳正要說“我爸爸”,但是她沒有說出來,意識到這樣說不合適——她要怎麼向他描述他?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長什麼樣。

所以,相反,她說出了腦海裏首先想到的人,唯一一個他們可能認識的人——“耶穌。”

她一半準備著接受他們嘲諷她,笑她,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或者告訴她他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但是讓她吃驚的是,他們似乎對她的問題一點不驚訝,他們認真地回答了她。

“他 兩個星期前離開了。”一個人說。

凱特琳的心臟突然一跳。所以說,這是真的——他的確活著。他們真的在他的時代裏。而且他真的曾經在這裏,在這個村莊裏。

“他所有的人都跟著他走了。”另一個人說,“只有像我們這樣的老人和小孩留了下來。”

“所以他是真的?”凱特琳問,震驚了。她仍然幾乎不敢相信——這似乎超乎了她的接受能力。

男孩走上前來,走近凱特琳。

“他治好了我爺爺的手,”男孩說,“你看,他得了麻風病,現在他完全好了。給她看看,爺爺。”男孩說。

這個老人慢慢轉身,拉起袖子,他的手看起來完全正常。事實上,當凱特琳湊近看時,看見一只手實際上比另一只手年輕許多。這真神奇。他有一只和十八歲男孩一樣的手——粉嫩、充滿血色而健康——仿佛他被接上了另一只手。

凱特琳不敢相信,耶穌是真的,他真的治好了人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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